小说书本网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盗墓同人)[启红]凤求凰》作者:未见君   文案   凤求凰,凤求凰,才子佳人痛断肠。   君不见,垓下帐里虞姬伤,章台柳下摇满霜。   长恨歌里恨见长,沈园小径空留香。   又何妨?   苦乐相参本无常,知音能得几回赏?   明月沟渠各一方,戍客何必尽望乡?   长眉紧锁,不知是虞姬还是二月红声音微颤,却仍是一字一顿,口齿清晰,“……愿乞君王三尺宝剑,自刎君前,以报深恩,以免大王悬念!”   以扇代剑,冰冷扇骨抵上脖间时,二月红双颊蓦然一凉,竟是湿了。   “带马迎敌!”   ……   七十年,二月红身上背负着两个人的魂活了整整七十年,辛苦不辛苦呢,二月红也不知道,但他总感觉张启山还在他身边,从未离开。   “我也差不多到时候了,黄泉路上恐怕他也等得急了…我整整迟到了七十年…七十年……”   《盗墓笔记》·老九门·张启山X二月红   关键词:狗血一盆 鸡血三升   全文收录入一个启红综合向同人本中,本子通贩时会开一部分,敬请期待XD!   内容标签:民国旧影 怅然若失 情有独钟 盗墓   搜索关键字:主角:张启山,二月红 ┃ 配角:解语花,丫头 ┃ 其它:盗墓笔记,老九门,启红   第1章      行云流水般倏地勾出一笔剪水样的眼波,二月红搁下描眉画眼用的浓墨,对镜扶了一扶满头花簪珠钿,余光忽看得身后三三两两自家角儿们围在一处,不知在笑闹些什么。   “笑什么呢,让我也听听?”二月红一抖水袖挽在手中,笑眯眯凑到人中间。   “少…”领首的小旦一回头便看得一双吊梢桃花眼吟吟勾着笑意,惊得险些叫出,喊出口后又忽然发现称呼不对,方颤巍巍地改了口,“……班主,我们没笑什么…”   二月红眉梢一挑,“咦”了一声开口,“当真没笑什么?我怎的听见你们说的又是花又是灯的,热闹的紧啊。”   多舌偏又生得一副讨巧模样的洗秋抢先一步接道,笑得跟尝了蜜糖似的甜,“回班主的话,今儿个可是中元节呢,听隔壁人家的大嫂说到了晚上会有灯会,还有放花灯呢,可热闹了!”   二月红听了这番话倒是明白了些许,怪不得方才出去买墨时满街都飞着纸灰,原来是这么个原由,又见一群半大孩子眨巴着眼盯着他像是有所期待什么似的,他心下了然,轻轻抿嘴一笑,“那随你们吧,早些回来,别玩的太疯。”   “班主你不去吗?”   “我?”二月红奇怪地扫了一眼发问的孩子,“你们都走了自然得有个人看着班子。”      第2章      这一出戏,唱的二月红浑身不自在,照样有老客听至佳境由心而发的一声轻喝。勉强算是撑了下来却怎么都算不得热闹。   估摸着都是去祭祖了,二月红这么想。   只是那人还是穿着身挺括合体的军服翘着二郎腿坐在贵客的席位,手边八角矮几上搁着一盏似乎总是喝不完的极品雨花,偶尔会有个人陪着来,却都是默不着声地杵在离台子最近的位置,一对亮得赛灯的眼紧盯着台上的二月红。   这刻二月红方唱罢了一段,眼光微微向那人的位置扫去,却正巧与人的眼神碰撞上,黑漆漆的眸子亮的不像话,甚至说透着股寒气。   二月红怔了一怔,险些忘了下句词是什么,但他很快就缓过神来,重又掐起身段唱了下去。   “张启山个乌龟王八蛋,他是不是成心来搅我台的啊,一看就不是个听戏的人,还偏偏每场不落地坐在上座,一双眼睛跟狼似的死盯着人看,想吓死人啊?!”二月红蓄了一腔的无名火下了台,很恨卸下珠冠,冲正在准备下一出的角儿们好一通泄愤。   一群角儿被忽然发起火来的班主吓得不敢吱声,就听得二月红一边擦洗着脸上油彩一边骂的抑扬顿挫跟唱戏似的,安静得出奇。   骂着骂着二月红脸上的油彩也卸干净了,他也心里痛快了不少,方准备转身吩咐人赶紧些上台,便见得身后一群角儿不知何时全逃了个没影,一人军装笔挺地站在门口,笑得见牙不见眼。   来人正是方才被二月红骂了个狗血淋头的乌龟王八蛋张启山。   二月红见着他就气不打一处来,索性连身上戏服也不换了,捋起水袖抱着手臂似笑非笑地靠着木台看向来人,“哟,我说是谁这么大架子,感情是张大佛爷,哪阵风把您给吹来我这儿了?快请进快请进,您随便坐,可别把自己当外人。”   张启山还真没把自个儿当外人看,一边来回打量着戏班子内摆设一边大摇大摆地往里走,寻了个稳当的红木椅就坐了下来,看得二月红气的更是一口瓷牙咬得咯吱直响。   张启山翘着个二郎腿,手拍了拍红木椅的把手,一双眼还在乱看,结果目光刚一落到二月红身上就见得人一张脸气的腮帮都咬紧了,他小心翼翼地问了声,“二爷您这是……磨牙呢?”   不说还好,一说二月红就跟个火星子碰上木头似的,那小怒火瞬间就蹭蹭蹭地燃烧了起来,“磨牙?磨牙个屁!张大佛爷,咱大白天不说暗话,我二月红今儿个就问你件事,你要是不说清楚,就甭想出这门儿了!”说完大步流星地走到门边,一撩还绣着莺莺燕燕的戏服下摆长腿一伸把门给踹上了,愣把门外的一众没事干的角儿们吓了一跳。   张启山一看这架势,立马就乐了,眼睛眯成一条缝半天笑得合不拢嘴,“哟,二爷您这架势难不成是要审问我?”   “还真就是审问了怎么着?”二月红气极反笑,嘴角一翘眼梢也立马勾了上去,笑得跟朵花似的,“张大佛爷看我的戏还真是逢场必到啊,一到点儿立刻就坐在那上席雷打不动的,还端着盏极品雨花,香味儿都快飘到台子上面来了。”   “哦,你要是喜欢那极品雨花,赶明儿我给你捎上些,我那多了去了。”   “重点不是这个!”二月红给那张启山气的一双眉都快立起来了,瓷牙咬得几欲碎裂。   张启山面色不变,镇定地思索半晌后迟疑着开口,“……难不成,你是在问我每场必到的那事儿?”   “嗯哼。”二月红气得懒得多搭理他,一声鼻音算是应了张启山的声。   “哦,我挺喜欢花鼓戏的。”   二月红瞪他,“扯淡!你分明是诚心来找我茬的!”   “…好吧,”张启山低声笑了一笑,“我承认我是喜欢看你唱戏的模样。”   二月红愣了。   “……所以我天天去赶你的场子,不是想找茬,而单纯就是想看你认真的样子。”   “而那位置是我花了点小钱跟人通融下来长期占着的。”   “有时候难免会遇上点事,不过我基本上是能推就推了去。”   “…这下满意了吗?”   二月红彻底被震住了,半天没吱上声。   “你……刚说什么?”二月红慢吞吞吐出这么一句完整的话,整个人都怔怔着了。   纵他放任风流游历花丛这么些年,可这么噼里啪啦的一通不知道是不是表白的东西还是彻底把他给镇住了。   □□里来,胭脂里去,红尘绕指柔又有哪番真意,有幸叫他二月红此世可得一心人?   张启山索性从椅子里不慌不忙地起了身,踢踏着锃亮的军靴走到二月红跟前,伸手捏住人尖俏下颚微微抬起,然后便埋首印上了淡色的唇。   单纯是浅尝辄止的唇瓣摩挲,没有丝毫的□□意味,只是想要确认交换情意。二月红身上有一股清寒之气,兴许他房里常年燃着的香料是佛手柑,连带着熏得他整个人衣襟发间都带着丝清气。   二月红震得彻底,被张启山占了便宜后他才反应过来,耳根连着脸一起红成一片,牙根又下意识地咬了个死紧,显然有些恼羞成怒。   而张启山一边回味方才刚尝过的滋味,一边心下琢磨之前不是听说这二月红二爷风流的很,与那风尘女子的韵事情史更是一把抓的么,这刻儿怎么嫩的跟个雏儿似的?   “你认真的?”二月红咬着牙根,半天蹦出这么一句,把张启山瞬间招回了魂。   张启山领悟了点什么,立刻搂着人死活不撒手,凑到人耳边压低了声,“不然呢,每场不落地来看你,难不成你还没被我的诚意打动?”   “你当你追娘们儿呢?”二月红冷笑,手下暗使巧劲把人手臂一扭自个儿跟条鱼似的滑了出去,“要是单纯想玩玩,出了二爷这大门右拐直走有个什么菊芳楼,您好走不送。”   张启山眉头一皱,双手跟个铁钳似的攥住二月红瘦削双肩把人抵上了一边墙,低头就狠狠欺上那抿起的唇瓣,舌顺着因惊讶而微微张启的唇隙滑入口中,来回扫荡势如破竹翻江倒海一发不可收拾,二月红气急要咬他舌头,可他早已料到,修长手指柄住人下颚不许人合起齿关,而舌尖一绕反勾住眼前人的舌缠绵不休。   二月红被他这么一折腾也难免有些意乱情迷,随着吻的更一步深入他也被张启山拥得死紧,他无意识环上军痞子的脖颈柔顺地任人侵略,舌尖甚至回绕着接应这个深吻。   “二月红,我张启山可能一辈子给不了你什么,但是至少我是真心的喜欢你,你能明白吗?”   张启山死死搂住面前的人,而二月红咬着自个儿嘴唇半天没回声。   “我知道你现在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没关系,我可以等…不过,今晚我能邀请你同去逛灯会吗,二爷?”张启山凑在他耳边低声说着话,温热气息扑在二月红的耳根有点痒痒。   二月红下意识地别脸躲开,默默地点了一下头算是同意了。      第3章      大街上人挤人,双拱桥两旁挂满了灯笼,放眼望去姹紫嫣红的人间灯火几乎晃花了人眼,二月红本是不好热闹的人,恰逢此时此景,他难得的感觉闹腾得颇有趣。   “怎么样,热闹吗?”张启山靠在二月红身旁的石桥阑干上,嘴角微微挑起。   二月红一身素衣,洗去油彩的脸隽秀却不爱笑,原本看上去有些冷清的神色映着绯红的灯色,轮廓瞬间柔化了好些许,整个人都沐着春光般明媚,臻秀侧脸衬着略长的黑发,在张启山眼里甚至透出几分媚意。   “挺好的。”二月红冲张启山笑了一下。   “你很少逛这样的集会?”   “活儿都是在晚上”二月红抿起嘴角,抬起眼帘定定地看了一眼张启山,“大多都没时间去,即便是大年三十。”   张启山眉头立刻皱起来了,“你们白天唱戏晚上下斗,这么辛苦?”   二月红轻笑,“习惯了。”   “…听我一句话,再干几票,就赶紧退了吧。”张启山沉默了半晌才开口慢慢说道。   二月红一怔,猛地抬起头眼刀子就甩了过去,“为什么?”   我怕你这么劳碌会伤身。   我怕你将来老了一身病。   我怕你这么辛苦会病倒。   ……我怕你,哪天折在斗里。   这么多理由,可张启山都不敢说,他觉得不管是哪一条都显得矫情。   只因他俩都是一样的人,干着最不光彩的一行,即便不想干也得干到老死,随时都有可能折进去,在陌生的地方长眠不醒。   死了也不会有多大排场的丧礼,因为死前干的事不光彩,死的也不光彩。   正因如此,张启山和二月红都必须尽快传宗接代,为了留下子嗣继承祖业。   “……没什么。”   “我思考好了。”二月红蓦然回过身来,寒泉似的黑眸子正对上张启山的眼,“我二月红,的确喜欢张启山。”   “我会和你在一起到我们不得不娶妻生子。”   “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所以你该明白为什么。”   “到那以后…就别再多有纠缠了。”   张启山都明白的,可就是心里头膈应得难受。   他这人向来会把心里难受化成行动来排解掉,于是张启山一把攥了二月红的手就往没人的小巷子里跑。   二月红被张启山拽的一阵疾跑,穿过密密匝匝的人群还得小心翼翼地躲开人们手里提着的花灯,他忍不住皱眉,这人又发什么神经?   等到进了小巷,张启山一下子把二月红按到墙上狠狠亲上,一双手也不老实地在人窄腰上胡乱摩挲。二月红乱了阵脚,手撑在张启山胸前止不住地推搡,他愤愤咬上张启山钻进来的舌,小声低吼“你干什么!?”   张启山捂着嘴,沾着血腥气的舌舔了舔齿尖,眯了一双鹰隼样的眼低笑开来,“我不干什么,我干你。”   二月红气的哆嗦,挥拳就要揍人,张启山眼疾手快抓住人手腕顺势轻巧一扯便拉进了自己怀里,感受到怀里人身体一僵,他笑了一声,把人搂的更紧,嘶哑着声音低声,“别动,让我抱会儿,就抱一会儿。”   二月红看着跟个大型犬科动物一样搂着自己发腻的张启山,忍不住有点发憷,他抬起手一下一下抚着人背脊准备安慰人时,张启山又突然跟打了鸡血似的吻住他。   以后一定要问问这人是不是属狗的,怎么见人就喜欢咬嘴?二月红一边皱着眉一边给张启山吻得快喘不过气。   “……班,班主?!”这一声从巷口传来,二月红连忙把张启山狠命推开,捂着嘴往出声处一瞧,正是班子里的洗秋。   洗秋手里托着一对莲灯,瞠目结舌地盯着他俩,二月红心下一凉,忍不住去瞪张启山,这下完了,他日后威严何在?   二月红定了定神,摆出班主架子朝洗秋招手,“洗秋,过来。”   洗秋抖抖霍霍地走了过来,脑袋垂的低得不能再低,“…班主。”   “你方才看见了什么?”二月红眯着眼一副慈柔模样轻抚人脑袋瓜子,柔声问道。   “……洗,洗秋什么都没看见。”洗秋是个聪明人,立马颤微微地小声答道。   二月红扬眉,“大点儿声。”   “我什么都没看到!”   “真乖,玩儿去吧,让你师兄师弟们都早些回来,要是我回去的时候看见你们都不在,就等着挨罚吧。”二月红拍拍人肩膀,笑的跟个狐狸一样。   “是,班主!对了,班主,给您这个。”洗秋见二月红无心怪责他,索性拍马屁拍个全套的,连忙将自己手上的一对莲灯恭恭敬敬地递给二月红后,接着一溜烟跑了。   二月红拿着那两盏莲灯忍不住失笑,他回过头把其中一盏塞给张启山,抬腿就往外走,“走吧,去放河灯。”      第4章      河边上早已聚拢着不少人了,个个都托着盏莲灯在手上,水色旖旎间映着一轮明月,月色里行着一盏盏莲灯,灯火染红了一川烟水。   “这河灯祭祀的不是先人,是客死他乡难以超度的孤魂野鬼。”二月红寻了处人少的河岸,沾着水汽的河风掠起他的发尾与衣袂,背影纤长笔直,衬着水里荡漾的莲灯恍惚像是画中人般。   ——此时此景很容易让人想到“北方有佳人,绝世而孤立”这样过于行文暧昧的句子上去,可张启山觉得这句实在适合眼前人。   “还愣着干嘛?过来一起放灯。”二月红撩起衣摆慢慢蹲在河边,回头瞪了张启山一眼。   张启山回过神讪笑了一声,赶忙和二月红蹲在了一处。二月红有双漂亮的手,兴许是为了唱戏的扮相而保养的,十指修长分明,还跟瓷一样白得要命。修长手指托着那盏燃着的莲灯缓缓浸入河水中,接着慢慢松开了灯任它随波逐流。   张启山学着二月红的模样将莲灯放进了河水中,本来行在前面的莲灯忽然停滞不前了,而张启山放下的那一盏还在悠悠前行,过了片刻那两盏莲灯忽然碰上成了一对,似是有绳子捆着一般一同向前。   “你说,这是不是在暗示,咱俩死后就会像这一对莲灯似的,一起走黄泉路啊?”张启山咧嘴乐了,搂住身边人的腰身凑到耳边嘟哝。   被这句话没由来地扯动了心弦,二月红心下一紧眉头也皱了起来,他狠狠推开人脸,“尽胡扯。”   “我说真的,要是我先死,我就在黄泉路口等着你,祈祷你晚些来。等到你来了,我俩就一起走,到了奈何桥看我怎么闹那孟婆。”张启山笑的一脸没心没肺,“我死活都不会喝孟婆汤的。”   “为什么?”   “我不想忘记你。”张启山定定看向二月红,神色是他从未见过的认真。   二月红看看四下无人,勾过头咬上张启山的嘴唇,咬牙切齿一字一顿,“不许再说这种话题,听到没有?!”   张启山乐,紧搂了二月红加深这个吻,含糊着回应,“成成成…下次不说了,一定不说了!”      第5章      听常来听戏的一位老人家说,立秋后是下一场愈凉一场,二月红方换了戏服便忍不住朝外张望,外面大雨如瓢泼,他忍不住皱起眉头祈祷那人可别今日来听戏。   “班主班主,到你了!”看见自家班主不知道今儿个第几次在窗口张望的身影,洗秋忍着笑扬声提醒,二月红一惊赶紧挽了水袖,扶扶鬓上珠冠上台去了。   二月红方上得台两句唱词便是一个亮相,台下席位空了一半,雨下得太大,不少人都不敢冒雨前来了,他余光一扫便看得那上席竟是空荡荡的,心下也跟着一空。   恐是雨下的太大,他才没来吧,或者是有了急事?二月红这么想着,赶紧掐起身段唱了下去。   一出折子戏刚唱罢,台下一片喝好,二月红谢场下得台子,有些心不在焉地洗着油彩,心里从方才到现在一直都是空荡荡的没个着落。   换下一身戏服,二月红冲班子里吩咐了几声便撑起柄油纸伞,急匆匆地出了门,洗秋看得自家班主出门去的身影,隐约感觉班主似乎心上已然牵挂了一个人,不再是空落落的一片雪, 冰冷得拒人于千里之外。   二月红赶到张家老宅时,便见得只有个平日管事的老大妈在堂中落泪,他心里一紧,似乎感觉到了些什么。二月红快步走上前去,拱手问道,“大妈,敢问这张府可是出了什么事?”   大妈垂泪,哽咽着叹气,“都给抓去日本人那的集中营啦…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再见着张大佛爷呢……但别人都说只怕他是回不来了…”   堂前雨下的更大,凄风卷着旋儿打在二月红的身上,那一柄湿漉漉的纸伞坠在地上发出声闷响,便只剩泣声如诉,再无他响。   自此二月红很长一段时间没再上过台唱过戏,终日在那快活楼上独身一人喝着苦酒,有一日深夜洗秋去寻他时,在雅厢门外听见自家班主在唱戏。   不是花鼓戏,而是一出《牡丹亭》。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   至此再唱不下,苦酒一杯饮尽,洗秋推门便见二月红伏在桌上一动不动。而满案珍馐琳琅一筷未动,只是那案边两盏酒,一盏一直是满当的,而另一盏空空如也。   洗秋以为自家班主哭了,便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在掌柜那结了账便离开了。   二月红伏在案上实则没哭,只是他觉得唱的累了,便不想再唱了。   这段折子戏,不知是不是也该到唱尽的尾声了呢?。      第6章      这日二月红习惯性地又上了快活楼二楼的雅厢,窗子对着街,他刚斟上两盏酒,便听得街上一阵喧闹,又是啼哭又是叫嚷的,一听便知是哪家要卖女儿在游街呢。   他本是无意掺手的,饮罢一杯,忽然觉得那哭声耳熟的紧,二月红从窗口一瞥,那被背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儿家长相也面熟的很,竟是幼时跟在他身后一口一个“哥哥”的小丫头。   故人相见,竟是在此时此景,他落魄,她亦绝望,真是缘分之至。   丫头似是看见了二月红,声音凄厉,竟是哭喊了一声“哥!”   这一声无意触及了二月红的心弦,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决定了什么,于是同店家讨了根趁手的竹竿,从窗口翻身而下拦在了街中央。   当他从郊外倒了三只还沾着土的金钗快马加鞭赶回街上赎下那丫头时,二月红才反应过来,这丫头竟日后是他的人了。   丫头跟在二月红身后,清秀面容上还垂着未干的泪痕,二月红看着有点心疼,当时他以为那是心动。   后来丫头早逝,他站在丫头的坟前磕了整整三个响头。因为他娶了丫头之后才知道,他对她只不过是怜惜,从不是爱。   他二月红骗了丫头一辈子。      第7章      二月红在赎下丫头后的没几天,他也没在意什么良辰吉日,草草地便办了喜事。   大喜日子之时,二月红一身火红的新郎装衬得他脸色愈发的苍白,来客见了只当是身体不好,也没多在意,洗秋在一旁却看得分明,那以前秋水似的黑眸子已然黯淡了下去,再无光泽。   来宾不多却都是熟人亲友,一杯一杯的敬酒二月红都是一口干,别人夸他着实是个爽快之人,二月红淡淡一笑说了声“大家喝好吃好,今天是在下的大喜日子,玩得尽兴便是给在下一个面子。”   酒喝的有点大,二月红跌跌闯闯地出了门去,扶着门柱吐得眼泪都掉了出来,他颓丧地坐在台阶上,夜风吹得他清醒了许多,心口也更加疼。   “军痞子…你算是害了二爷一辈子……”   “军痞子,二爷大喜的日子你也没来,二爷算看透你了。”   “军痞子,你不回来,二爷也不等你了,你死也好活也好,二爷管不着。”   “军痞子…算我二月红求你,回来吧……”   门内喜宴之上觞筹交错,主角却坐在门前看着满月,想着一个不该想的人。   二月红趁着夜深流了一脸的泪。      第8章      九月中旬时天气比起之前已凉快了许多,丫头那也传来了给二月红怀了孩子的喜讯,二月红听到这喜讯时他刚从斗里出来,一身土气和血腥气。   他连忙收拾了东西快马加鞭回了家中,丫头正靠在榻上休息,见他来了便冲他温软有加的一笑,羞怯地低下头去唤了声“二爷”   丫头是个聪明女子,她知道自家相公心里住着别的人,她从不喊二月红相公夫君,只喊一声“二爷”,夫妻当真是相敬如宾。   二月红轻抚着丫头有些臃肿起来的小腹,咬着嘴唇眼神瞬间变得有些凶狠。   那夜二月红又去了快活楼,要了一坛陈年花雕,他坐在从前遇见丫头的那个雅厢拍开了酒封。   “军痞子……二爷有孩子了,只不过还不知道是个大胖小子还是个闺女,你人呢?都不来和我道喜……”   “亏你……还说喜欢我……”   他喝着苦得欲断人肠的酒,发狠似的一杯接着一杯往嘴里灌,笑得三分疯狂七分苦涩。   这快活楼的酒,当真是越来越难喝了。   二月红喝得微醺,提着酒坛便晃出了雅厢,正想去找掌柜评理这酒怎的这般苦得难以入口,却不想刚出门便撞见一个本该再也见不到的人。   即便不是军服加身,改穿了一身深色袍子的人即便烧成了灰二月红也能认出来。   “……军痞子?”二月红睁着醉里朦胧的眼,险些摔倒。   那人连忙扶住他,接着将二月红桎梏入怀,拥得极紧,像是要把二月红勒进自己的骨肉之中。   “…我回来了。”张启山吻住二月红因为喝了酒而微红的唇。      第9章,锁章   第10章      战火连月,又逢乱世。   偏在这时候二月红又开始唱戏了,水袖一展尾音一转,亮相还未完台下立刻一阵喝彩,他莞尔,眼波流转似有情。   ——硝烟与血肉的间隙中总有人在醉生梦死。   张启山自从日本人集中营里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逃出来后,也没听上二月红的几场戏,便被遣去抗日前线。   离别前的一晚,张启山又是一身军服笔挺地坐在台下,手边一盏极品雨花清气四溢。   二月红在月白的长袍外罩了件戏服便上得台来,一张脸素素净净半分油彩未着,他站在台上半晌出声,“想听什么?”   张启山捏着杯盖轻轻拨开茶沫,抬起眼看着台上的二月红,蓦地笑了,“能不是花鼓戏吗?我听不懂。”   二月红眉梢一挑,却又柔顺了下来,“也行。”   “那就来一出霸王别姬吧。”   二月红倏地眉头一皱,他死死盯住张启山的眼,一如既往的漆黑而毫无波澜,满满的映着自己。   最终也只能是一声轻叹似的应诺,“……好。”   “…明灭蟾光,金风里,鼓角凄凉……”   引子起便开得了腔,虽说没勾眉画目油彩妆,二月红仍是一板一眼极认真地唱了下去,桃花眼清如寒泉,漾着重重眼波。   “……解君愁闷舞婆娑,嬴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面起干戈…”   唱着半途,原本一直半眯着眼打拍子专心听戏的张启山忽的开了腔,接上了霸王的词,“孤王此去不得胜,必是天亡我不回程…”   二月红浑身一震,眉头微皱也不知是完全入了戏,还是由此想起了什么。   长眉紧锁,不知是虞姬还是二月红声音微颤,却仍是一字一顿,口齿清晰,“……愿乞君王三尺宝剑,自刎君前,以报深恩,以免大王悬念!”   以扇代剑,冰冷扇骨抵上脖间时,二月红双颊蓦然一凉,竟是湿了。   。37bc2f75bf1bcfe8450a1a41c200364c @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带马迎敌!”   张启山缓缓开口,声音震得满堂回音阵阵,簌簌似有落灰。   尘埃落定后,张启山蓦地翻身上了台,将他戴了好些年头的玉镯子套在二月红的腕上,接着捧住二月红的脸狠狠地吻了上去,那双淡色的唇竟是苦的。      第11章      张启山从那以后一去不返,二月红再没听到有关他的消息。   前线的战士阵亡名单发了下来贴在城门口,他也不敢去看。   二月红坚信张启山能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一次,就有第二次。   而那些年二月红似是金盆洗手,没再去夹过一次喇嘛,班子里的人也不敢多问,只道是班主想好好陪陪自家夫人。   丫头在这几年间给二月红生了三个大胖小子,抗日战争结束时,大儿子已然可以满地乱跑了。   也许是战争年代颠簸不定,二月红也在这几年带着一家子还有戏班子流离不少地方,那日他们刚回得长沙,就住在快活楼中,丫头却突然要生了。   产婆和小厮进进出出,二月红在门外等的心急如焚。   蓦地门内没了声响,只剩下婴儿微弱的啼哭声时,他猛然从门外闯入,只见满床的血色,丫头含笑去了,没给他留下一言半语。   产婆将还沾着血气的幺子包好递给二月红时,二月红不敢接,他总觉得罪过。   二月红觉得,是自己害了丫头,也害了这个刚出生的孩子。   他罪无可赦。      第12章      那日长子子阅忽地吵着闹着要二月红带他出门,说是门外吹吹打打的,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好是热闹。   二月红捱他不过,便替子阅换了身衣服抱着他慢慢出了门。   他这是有多久没回长沙了?不知道,似乎不长,却又像是一辈子。   大街上悠悠长长一队身着缟素的人马行了来,二月红连忙抱着子阅站在街的一边避让。   那家的哀乐奏的并不算悦耳,可就是那一声一声的唢呐,像是响在了二月红的心里,震得他胸口疼得厉害。   二月红下意识地开口问了身边的大婶,“大婶,这是谁家要办白事?”   大婶重重叹气,“似乎是……张家吧,听说他家张大佛爷折在了战场上,是给日本鬼子的飞机给炸死的呢,尸骨无存,就连那棺材里放的都只是他的衣物…”   二月红瞬间就整个人都震住了,险些将手里的子阅摔了。   也不知二月红是怎么走回家的,他只觉得整个人都被挖空了一样,每走一步都会有窒息的感觉。   子阅被这样的爹爹吓得直哭,趴在出来接二月红的洗秋的身上哇哇大哭了好些时辰才累得睡去。      第13章      后来,张启山的衣冠下葬那天,二月红一路狂马飞奔到长沙西郊。   那日下了极大的雨,二月红竟是穿了一身珠冠戏服赶到他的坟头,油彩的妆被雨水冲花了半面,湿漉漉的发紧贴在脸侧,他几日内竟瘦了一大圈,整个人本就清瘦,这样一看简直是形销骨立的一笔,绯红的戏服反衬出了他的嶙峋绝望。   他就在张启山的坟头唱了一天一夜的戏,谁也不知他在唱些什么,只因二月红被雨淋得当时中了风寒,声音嘶哑难辨,若是有人细细倾听,其实也能听出那是一出凤求凰。   再后来,二月红一直活到了一百零二岁。大半辈子他一直都在想,军痞子年纪轻轻就去了,他可不能跟着去,因为他得替他享受天伦之乐。   于是七十年,二月红身上背负着两个人的魂活了整整七十年,辛苦不辛苦呢,二月红也不知道,但他总感觉张启山还在他身边,从未离开。   在一个也是大雨瓢泼的日子,老人家突然精神极好,披上一身旧得不能再旧的戏服,还在家里人面前唱了一出花鼓戏。临睡前他把弟子解语花叫到床头,将自己腕上戴了整整七十年的玉镯交给了他…   老人家执意要他寻到另一块玉镯,说他一定得找到那一块,然后凑成什么三连响。   接着老人家忽然唱起了一出凤求凰,唱腔圆润,眼神含情,解语花几乎能窥见自家师父年轻时的绝代风华。   “我也差不多到时候了,黄泉路上恐怕他也等得急了…我整整迟到了七十年…七十年……”   尾音刚止,老人家便咽了气。死前眉眼含笑,倾世的温柔。      第14章      解语花几经辗转才知道那另一块玉镯“二连环”在另一人的坟冢之中,竟是再拿不得的了,而那人姓张,名启山。   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便将那一对玉镯一并放入了那张姓人空落落的衣冠冢里。   也算是凑成了一双。   站在张家坟头,隐约的,解语花似乎听见有人在唱戏,正是那出凤求凰。   凤求凰,凤求凰,才子佳人痛断肠。   君不见,垓下帐里虞姬伤,章台柳下摇满霜。   长恨歌里恨见长,沈园小径空留香。   又何妨?   苦乐相参本无常,知音能得几回赏?   明月沟渠各一方,戍客何必尽望乡?    小说书本网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